先上(shang)(shang)榜，后落榜，這(zhe)一切(qie)發生(sheng)在3個月(yue)間。究竟誰在舉報中國鉛酸(suan)蓄電池行業老大？又因何事讓其從(cong)環保“優等生(sheng)”的榜單上(shang)(shang)突(tu)然(ran)消失？
對于(yu)一(yi)個奢望(wang)從(cong)低谷中(zhong)走(zou)出來的學(xue)生(sheng)而言(yan)，這確實是件尷尬的事(shi)兒——被(bei)通(tong)知為優(you)等(deng)生(sheng)，結(jie)果(guo)上領獎(jiang)臺時又被(bei)人從(cong)榜單中(zhong)剔除了。
中國(guo)鉛(qian)酸(suan)蓄電池行(xing)業龍頭(tou)老(lao)大，在香港上市(shi)的天能國(guo)際（集(ji)團）就陷入(ru)了這(zhe)樣一次“上榜(bang)、下榜(bang)”的煩惱。
2013年1月14日，環(huan)保(bao)部對(dui)外公(gong)布了(le)12家“符(fu)合環(huan)保(bao)法(fa)律(lv)法(fa)規要求(qiu)”的(de)鉛(qian)蓄(xu)電(dian)池和再生鉛(qian)企業名單。環(huan)保(bao)部表示，公(gong)示期內(nei)接(jie)受公(gong)眾來(lai)電(dian)、來(lai)信、來(lai)訪(fang)，并對(dui)所反映(ying)的(de)問題進行調查、核實和處理。
三個月(yue)后的4月(yue)16日，正式出爐的名單(dan)中只有(you)10家企業。消(xiao)失的兩家企業正是1月(yue)份名單(dan)中排(pai)在第(di)一、第(di)二位的浙江天能(neng)電(dian)池（江蘇）有(you)限(xian)公司(si)(si)和浙江天能(neng)電(dian)池江蘇新(xin)能(neng)源有(you)限(xian)公司(si)(si)，二者所(suo)屬項(xiang)目是天能(neng)集(ji)團(tuan)在江蘇省沭(shu)陽縣的一期(qi)(qi)和二期(qi)(qi)項(xiang)目。
3個(ge)月內究(jiu)竟(jing)發生了(le)什么，行(xing)業老大的環保核查結果究(jiu)竟(jing)如何，緣何突(tu)然從(cong)環保優(you)等生榜單(dan)上消(xiao)失了(le)？
1%的企業自愿(yuan)申(shen)報(bao)率(lv)
毫(hao)無疑問，優等生榜單的公布(bu)與近年鉛酸蓄電池“壞孩子”的形象有密不可分的關系。
用(yong)在(zai)新能源汽車、摩(mo)托車的啟(qi)動電(dian)(dian)池和電(dian)(dian)動自(zi)行車上(shang)(shang)的鉛酸蓄電(dian)(dian)池，因鉛污染(ran)難消等原因，一(yi)直飽受爭議。近年(nian)多地頻發“血(xue)鉛”超(chao)標事(shi)件給該行業蒙上(shang)(shang)了(le)陰影。
從2011年開始，一場休克療法式的(de)整頓席卷全國鉛(qian)酸蓄電池行(xing)業(ye)。當年5月(yue)環保(bao)部發出通知，要求“加(jia)強鉛(qian)蓄電池及再生(sheng)鉛(qian)行(xing)業(ye)污染防治工(gong)作”（具體參(can)見南方周末2011年6月(yue)2日(ri)《肅鉛(qian)風暴》）。
一(yi)年后，工(gong)信部和(he)(he)環保部公(gong)布(bu)了(le)《鉛蓄電池行業(ye)準(zhun)(zhun)入(ru)條件(jian)》，對企業(ye)年生產能力進行了(le)限制，新建項目和(he)(he)已有項目不(bu)得小于50萬和(he)(he)20萬千(qian)伏安(an)時(shi)，并要求企業(ye)在2013年12月31日前滿足(zu)準(zhun)(zhun)入(ru)條件(jian)。
兩年專(zhuan)項行動后，一度存在三(san)千多家的鉛酸蓄電池企業數(shu)目銳減。為(wei)了(le)讓“優等生”脫穎而(er)出，2012年3月，環(huan)保(bao)部發布了(le)環(huan)保(bao)核查(cha)(cha)工作的通知和《鉛蓄電池和再生鉛企業環(huan)保(bao)核查(cha)(cha)指南(nan)》。核查(cha)(cha)程序(xu)包括，企業自查(cha)(cha)、省級環(huan)保(bao)部門初審(shen)、專(zhuan)家資(zi)料審(shen)查(cha)(cha)、督查(cha)(cha)中心現場檢查(cha)(cha)。
這份(fen)綱領(ling)性(xing)的指(zhi)南包(bao)含了(le)十項(xiang)(xiang)驗(yan)收條件(jian)，包(bao)括建設項(xiang)(xiang)目（新、改(gai)、擴建項(xiang)(xiang)目）環(huan)評審批和(he)環(huan)保(bao)設施竣(jun)工驗(yan)收、污染物排放達(da)到總量控(kong)制(zhi)、無重大(da)環(huan)境(jing)安全隱患且核(he)查時(shi)段內未發生重特(te)大(da)突(tu)發環(huan)境(jing)事(shi)件(jian)等。
本(ben)著企業(ye)自愿(yuan)申報(bao)的原則(ze)，此次環保核查并未大肆宣傳(chuan)，一(yi)直低調進行(xing)。據悉，對企業(ye)的衛生防護距離等(deng)硬性指標要求，環保核查組均具有一(yi)票否決權。
據(ju)相關專家(jia)透(tou)露，第(di)一(yi)批(pi)參(can)與(yu)申報的企業(ye)(ye)，總計有17家(jia)。而(er)據(ju)環保部公布的鉛蓄(xu)電池生產(chan)、組裝(zhuang)及回收企業(ye)(ye)名(ming)單，2012年全國(guo)共有1015家(jia)企業(ye)(ye)。
可以說(shuo)，申報企(qi)業鳳(feng)毛(mao)麟角(jiao)，申報率只(zhi)是1%余。即便(bian)如此，17家企(qi)業提供的材料也各自不同，有(you)的多達數本，有(you)的只(zhi)有(you)幾十頁(ye)。
據天能集團提(ti)供企(qi)(qi)(qi)業申報材料的(de)陳志(zhi)剛(gang)經理回憶，名單(dan)公布之前，環(huan)保(bao)部門確實(shi)來公司進行了(le)核(he)查(cha)。2013年1月14日，環(huan)保(bao)部公示了(le)第一(yi)批“符合環(huan)保(bao)法律法規要(yao)求”的(de)12家(jia)企(qi)(qi)(qi)業名單(dan)，天能在(zai)沭陽的(de)兩家(jia)企(qi)(qi)(qi)業赫然在(zai)列。
禍起“產能不實”
真正讓(rang)天能落(luo)榜的原因是一封(feng)(feng)封(feng)(feng)舉(ju)報信。
在名單的(de)公示(shi)期內，針對天(tian)能的(de)舉報紛(fen)紛(fen)投向(xiang)(xiang)環保部。這(zhe)些信(xin)件指向(xiang)(xiang)了同一個問題(ti)：天(tian)能產能有(you)問題(ti)。
此(ci)間，環(huan)保部也曾收(shou)到針對(dui)公示名單其他企業的舉報，但核實后未發現問題。據有關專(zhuan)家透露，在(zai)收(shou)到針對(dui)天能(neng)的舉報之后，環(huan)保部委托江蘇(su)省環(huan)保廳進(jin)行(xing)復查，和前(qian)期審(shen)批結果一(yi)樣，未能(neng)發現問題。
就在第一(yi)批名單即將塵(chen)埃落定(ding)時，2013年3月20日，環(huan)(huan)保部下屬的(de)(de)《中(zhong)國環(huan)(huan)境報(bao)》刊登了一(yi)篇名為(wei)《“達(da)標企業”為(wei)何仍是(shi)眾矢之的(de)(de)？》的(de)(de)報(bao)道，直指“天(tian)能(neng)電池(chi)沭(shu)陽基地存在著環(huan)(huan)保審(shen)批產(chan)能(neng)與實(shi)際產(chan)能(neng)存在嚴重(zhong)不符”等問(wen)題。
據(ju)南方周末記(ji)者了解，此(ci)篇報(bao)道(dao)引起了主管環保(bao)核查(cha)的環保(bao)部(bu)相(xiang)關部(bu)門高度重視，對(dui)中國環境(jing)報(bao)提供文中涉及(ji)的產能數據(ju)的計算方法及(ji)信息來源進行(xing)了深(shen)入調查(cha)。
現在回看(kan)《中(zhong)國環(huan)(huan)境報》的報道：比如沭陽縣環(huan)(huan)保(bao)局允許天能“鉛(qian)排(pai)放(fang)總量為66.3千克(ke)/年”，比如報道中(zhong)引(yin)用(yong)的是100微克(ke)/升是兒童(tong)血鉛(qian)的診斷(duan)(duan)標準，根據(ju)《職業(ye)性慢(man)性鉛(qian)中(zhong)毒診斷(duan)(duan)標準》，成人(ren)血鉛(qian)的診斷(duan)(duan)標準應為400微克(ke)/升以(yi)上。
不過，該報道卻讓環(huan)保部再(zai)次關注天能的產能問題，特別是一份(fen)從天能官方(fang)網站下(xia)載的報告(gao)。
這份2012年(nian)3月發(fa)布的天能“2011年(nian)全年(nian)業績(ji)”的報告披露，2011年(nian)沭陽產區電(dian)動(dong)自行車(che)動(dong)力(li)電(dian)池(chi)的規劃產能為3350萬只。
這(zhe)個數目遠大(da)于(yu)上報給環保部的(de)產(chan)(chan)能(neng)(neng)(neng)(neng)(neng)(neng)。在2013年1月份的(de)公(gong)(gong)告(gao)中，天(tian)能(neng)(neng)(neng)(neng)(neng)(neng)兩家公(gong)(gong)司申報的(de)產(chan)(chan)能(neng)(neng)(neng)(neng)(neng)(neng)分別為150萬(wan)和(he)100萬(wan)千(qian)(qian)伏安時。據陳志剛計(ji)(ji)算，這(zhe)些產(chan)(chan)能(neng)(neng)(neng)(neng)(neng)(neng)換算成電(dian)池(chi)，較多只(zhi)可生(sheng)產(chan)(chan)2000多萬(wan)只(zhi)。目前各地(di)統計(ji)(ji)鉛酸蓄(xu)電(dian)池(chi)產(chan)(chan)能(neng)(neng)(neng)(neng)(neng)(neng)的(de)口徑(jing)不(bu)一樣，有的(de)地(di)方仍然用只(zhi)數來(lai)統計(ji)(ji)產(chan)(chan)能(neng)(neng)(neng)(neng)(neng)(neng)，專家建議(yi)，今后(hou)應(ying)統一為萬(wan)千(qian)(qian)伏安時。
南方周(zhou)末記者多方求(qiu)證，產能數字差異正是天能從(cong)名單中剔除的(de)較直(zhi)接原因。
陳志剛告訴南方周末記者，天能在(zai)沭陽的(de)投資分為(wei)三(san)期(qi)，三(san)期(qi)項目全部滿負(fu)荷運(yun)行，可(ke)達(da)3350萬只(zhi)(zhi)的(de)產(chan)量(liang)。但由于環保(bao)核查(cha)要求的(de)是(shi)“正常生(sheng)產(chan)的(de)企(qi)業”，所以只(zhi)(zhi)申報了(le)一期(qi)二期(qi)的(de)兩個(ge)企(qi)業，“試(shi)生(sheng)產(chan)”的(de)三(san)期(qi)并(bing)沒有申報，盡管第(di)三(san)期(qi)項目對應的(de)環保(bao)設(she)施也已經“到位了(le)”。
南方周末記者拿到(dao)的環保部(bu)下發各企(qi)(qi)業(ye)(ye)的《鉛蓄電(dian)池企(qi)(qi)業(ye)(ye)環保核查自查表》顯示，各企(qi)(qi)業(ye)(ye)需要上報(bao)兩(liang)個數據(ju)：生(sheng)產(chan)能力和實際產(chan)量。
“汽車(che)較高時(shi)速260公(gong)里（每小時(shi)），我們開的(de)時(shi)候只有120公(gong)里，”天能集團董事長張天任持同樣(yang)觀點(dian)，“我負責任地告訴你，規劃產(chan)能達到3000萬只以(yi)上，實際產(chan)量絕對沒有。”
對(dui)于天能的解釋(shi)，相關專家表示，環保部目前“正(zheng)在(zai)開展調查，核實有關情況”。
誰在(zai)舉(ju)報，為什么舉(ju)報？
究(jiu)竟誰舉報了天能，南方周末(mo)記(ji)者尚無法(fa)查實。但有一(yi)點可(ke)以肯(ken)定的是，針對天能的報道大(da)同(tong)小異，均指向(xiang)產能和重(zhong)金屬排放超標的問題。
在(zai)接受南方周末記者采訪時(shi)，天能(neng)集團董事長張天任并沒(mei)有過多談(tan)及(ji)此(ci)次他們被舉報的(de)相關事宜，他說自己擔憂的(de)不只是企業下榜，而是整(zheng)個行(xing)業“處于發展較低谷(gu)、競爭(zheng)較激(ji)烈的(de)時(shi)候”。
在2012年5月(yue)(yue)底舉(ju)行的電池(chi)工業協會(hui)年會(hui)上(shang)，環保(bao)部工作(zuo)人員(yuan)曾堅持向(xiang)行業協會(hui)詢(xun)問：為什么頻頻整頓后，2012年前(qian)兩個月(yue)(yue)我國鉛蓄電池(chi)產量同比還是增加了7.2%？
南(nan)方(fang)周(zhou)末記者此前即發現，在河北保定、廣東(dong)東(dong)莞，一直有無牌(pai)無證的游擊隊式的非法鉛(qian)酸蓄電池企業偷(tou)偷(tou)摸摸生(sheng)產（具體(ti)參見南(nan)方(fang)周(zhou)末2011年8月18日《數(shu)月“排雷(lei)”，“鉛(qian)毒”難消》)。
整治(zhi)后的整個鉛酸蓄電池市場，產(chan)能還在無限擴張，大家“都以為(wei)有很大的空間”，這也釀(niang)成(cheng)了行業的野蠻競爭。
去年(nian)發生(sheng)在天能(neng)與超(chao)威這兩大鉛酸蓄電(dian)(dian)池龍頭企業上的商戰歷歷在目，雙方不惜較終鬧到警方介(jie)入（具體參見南(nan)方周(zhou)末(mo)2012年(nian)12月6日(ri)《電(dian)(dian)池巨頭也演“三一、中聯”斗》）。
更滑稽的是，張天(tian)任回憶，在天(tian)能的一家安(an)徽分公司門(men)口，不時有人拉(la)天(tian)能員工去體檢(jian)，還給報(bao)酬。公安(an)介(jie)入后發現(xian)，此人接(jie)受了一家公司的5萬塊(kuai)錢，如(ru)果拿到血鉛超標的體檢(jian)單，總(zong)共可以拿到15萬元(yuan)。
現在很難說(shuo)，天能(neng)落榜是否(fou)含冤，不過天能(neng)的血鉛污(wu)染(ran)卻(que)是不可(ke)回(hui)避的事(shi)實。
環保部較終名單出來(lai)前后，針對天能(neng)血鉛污(wu)染的(de)報道出現在(zai)各家媒體上。這些報道鮮(xian)明(ming)地指出沭陽(yang)當(dang)地兒童血鉛超標以及(ji)水(shui)、土壤鉛污(wu)染的(de)問題。南方周末記者檢(jian)索相關資料發現，其實早在(zai)2012年就有針對天能(neng)在(zai)沭陽(yang)當(dang)地血鉛污(wu)染的(de)報道。
據(ju)《中國環境報(bao)》披露(lu)，2012年6月，江(jiang)蘇省曾對全省13個省轄市開展重金屬污染防治和化工園區專(zhuan)項執法檢查。在此(ci)次(ci)檢查中，浙江(jiang)天能電(dian)池（江(jiang)蘇）有限(xian)公司(si)、浙江(jiang)天能電(dian)池江(jiang)蘇新能源有限(xian)公司(si)被勒令停(ting)產(chan)，其停(ting)產(chan)整改內容(rong)是(shi)搬遷衛生防護距離范圍(wei)內的職工公寓。
針(zhen)對(dui)旗下兩家公司落榜及此次(ci)媒(mei)體披露的血(xue)鉛污染相(xiang)(xiang)關(guan)(guan)情(qing)況，天(tian)能尚未在各(ge)大(da)網站上做相(xiang)(xiang)關(guan)(guan)聲(sheng)明(ming)。
事(shi)實上，就(jiu)在環保(bao)部(bu)公布(bu)鉛酸(suan)蓄電池(chi)(chi)行業“優等生”榜單(dan)之前，2013年3月(yue)，工信部(bu)、環保(bao)部(bu)等五個部(bu)委聯(lian)合出臺了《關于促(cu)進鉛酸(suan)蓄電池(chi)(chi)和(he)再(zai)生鉛產(chan)業規范發(fa)展的(de)意見》，計劃于2015年底前淘(tao)汰未(wei)通過環境保(bao)護(hu)核查、不符合準入(ru)條件的(de)落后(hou)生產(chan)能力，并嚴格鉛酸(suan)蓄電池(chi)(chi)生產(chan)許可管理(li)。
這(zhe)就(jiu)意味著，登上環保部的環保榜(bang)單不是因為(wei)你是優等生，而僅(jin)僅(jin)是及格生。并且，這(zhe)個榜(bang)單會持續更新，企業不能一(yi)勞永逸(yi)。
而(er)對當(dang)下較為關心(xin)的(de)鉛(qian)污染問題(ti)，南方(fang)周末記(ji)者采訪的(de)相關專家(jia)表示，較佳的(de)管理(li)方(fang)式是從源頭(tou)管理(li)——控(kong)制(zhi)企(qi)(qi)業的(de)用(yong)鉛(qian)量，這(zhe)樣(yang)就可折算出(chu)企(qi)(qi)業的(de)排鉛(qian)量，而(er)且有(you)利于企(qi)(qi)業改(gai)進(jin)工藝(yi)，“省著”用(yong)鉛(qian)。這(zhe)種對鉛(qian)的(de)生(sheng)命周期的(de)管理(li)，甚(shen)至可以延伸到(dao)上游的(de)礦源和冶(ye)煉(lian)環節(jie)。
“我們是靜下心來，俯下身子，配(pei)合環保部門一項項地核查。不管(guan)查到什么問(wen)題，該整改的整改。現(xian)在不要去應答、辯(bian)論。”張天任說。